岁岁绕夏

年年年年更选手

【角徵】那开满花的花园

宫尚角×宫远徵

1w+,关于哥哥勤勤恳恳养花的故事

*一堆私设,是没有无锋的哥弟日常

*请跟我复述

哥哥挣钱弟弟花,哥哥铺床弟弟趴

弟弟流泪哥哥擦,弟弟脱衣哥哥压

*循环一万遍《Waving At Cars》

*用餐愉快

 

 

00.

若问爱意几何,看那开满花的花园。

 


01.

宫远徵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孩子。

 

宫尚角第一次瞧见他时,他被裹在暗金色的襁褓之中,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安静又专心地吐着泡泡。

 

泠夫人抱着宫远徵,将他的小手和宫尚角的手牵在一起,温柔道:"尚角,以后要好好爱弟弟,知道了吗?"

 

彼时六岁的宫尚角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感受到手心处的那团柔软,觉得心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满溢而出,滚热的令他要融化。

 

于是他点头,重重应承:"我知道了。"



02.

宫远徵是个遗腹子。

 

他母亲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徵宫宫主就因病离世了,丧夫的容夫人哀痛万分,虽为了腹中之子强打精神,却最终还是在诞下宫远徵的当晚也故去了。


宫尚角的母亲泠夫人素来与容夫人交好,不忍见稚子孤单,也是受好友临终托付,这才将宫远徵抱到角宫来,从此养在身侧。


因着宫门久没有幼童降生,是以宫远徵的周岁礼办得极大,除去商角羽宫的人,就连执刃和平时鲜少露面的花雪月三位长老也来看抓周。


虽说人多,可宫远徵却并不怯场,坐在一块小羊毛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在众人的殷殷目光中乐着扑向了一株药材。


执刃见此,赞了一句不愧是亦徵的儿子,看来要子承父业。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心里也想宫门又要出一位制药之材了。


只有坐在一旁的宫尚角看着自己偷偷放上毯子却未被选择的精巧小铃铛,瘪着嘴闷闷不乐。


泠夫人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由觉得好笑。她当然瞧见了宫尚角以为隐秘的动作,却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宫尚角摇摇头。


"是吗?"泠夫人挑眉,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嘟起来的脸颊,随后拾起那串小铃铛,在宫尚角眼前晃了晃,笑道:"嘴硬。"


宫尚角被人戳穿,一下气恼得脸红起来,扭过身去。可是无言半晌,却还是回过头来盯着泠夫人问:"母亲,弟弟为什么不选我的铃铛?"

 

泠夫人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提问:"尚角,你可知抓周礼的寓意是什么?"

 

"是..."

 

"是想要借此预示,你未来会做,或者能做好的事情。"

 

泠夫人一指地毯上散落在宫远徵身边的东西,解释道:"你瞧,书本代表文墨政务,玄铁代表武器锻造,银钱代表外务经商,而你弟弟抓的药材,代表着医药制毒。"

 

"那我当时抓得是什么呢?"宫尚角好奇起来。

 

"你呀!"泠夫人眉眼俱笑,似是想起什么很值得开怀的事情,"你当时两手合抱,把所有东西都揽到怀里去啦。"

 

宫尚角瞪大眼睛:"那我岂非是能做所有事情?"

 

"不过是长辈的期盼,取个好意头罢了。"泠夫人轻点宫尚角的额头:"母亲还是希望,你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就只做,可以保护好弟弟的哥哥就好了!"

 

"除了弟弟,也要保护好母亲!"

 

"哇,这么厉害呀!"泠夫人作惊讶状的夸赞,看着宫尚角坚定的目光,又出神了片刻。

 

她想起出门在外管理外务已有五年未归的丈夫,默默想,宁角,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察觉到母亲情绪的宫尚角问:"母亲,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泠夫人回神后朝宫尚角眨眨眼,道:"既然你放了铃铛,那么你对弟弟期盼,是什么呢?"

 

七岁的宫尚角皱着眉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得出答案。

 

第一次有了心事的宫尚角罕见的失了眠,第二日推开母亲房门的时候,两只眼睛下面都有了隐隐的乌青,像是两弯月牙。

 

"没有睡好吗?"泠夫人盛了一碗芸豆粥,把早就放在碗底的白糖搅开,放到宫尚角面前。

 

"许是昨晚贪饮了两杯玉露茶。"宫尚角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拿起勺子送了一勺粥进口中,品了品后却又放下了。

 

"不好喝?"泠夫人问他。

 

"好喝。"宫尚角吐了吐舌头:"就是有点儿甜。"

 

听到这话的泠夫人叹了口气,嗔他:"你这孩子,偏不爱吃甜,和你父亲一个样子。"

 

"我是父亲的孩子,当然有像他之处。"

 

泠夫人笑笑,转身去抱床榻上坐着的宫远徵,说话都软了三分,是哄孩子的语调。

 

"那甜的给我们远徵喝,我们远徵最近喜欢吃甜的。"

 

宫远徵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咯咯咯"的笑起来,被抱到桌子前的时候朝宫尚角伸出小手,嚷道:"哥哥!抱!"

 

稚嫩童音令房间里的人都惊的止住了动作。

 

还是侍女绿蕴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出声:"徵公子会说话了!"

 

回过神来的泠夫人忙伸手一指宫尚角,又问:"远徵,你刚刚叫他什么?"

 

"哥哥,哥哥!"宫远徵两手一拍,叫得开心。

 

还飘飘然的宫尚角把宫远徵抱到怀里。

 

今日的宫远徵穿了一身红色小袍,衬得他白皙的脸蛋更加明艳,此刻眼神炯炯,直看得旁人恨不得捧着亲上两口。

 

而宫尚角见了弟弟这副样子,福至心灵的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将宫远徵搂紧,偏头告诉泠夫人:"母亲,我对弟弟的期盼,就是希望他能永远做我的弟弟!"

 

泠夫人听了这个答案眸光闪动,眼神中满是感慨的欣慰。

 

"这样的话,尚角也要永远对弟弟好哦。"

 

宫尚角看着怀里冲自己傻笑的宫远徵,抿了抿唇,很认真的回复母亲:"嗯,我会好好养弟弟的!"

 

是夜,宫门专门负责记录各位公子起居的司言在案本上写下今日见闻。

 

宫尚角的记案上替他铭记住了一个"好好养弟弟"的承诺,而此后所有翻开宫远徵的记案的人都会知道,宫远徵一岁之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哥哥,抱。

 

 

03.

宫远徵三岁的时候就跟着宫尚角满宫乱跑,头上扎着两个圆啾,一边挂着三只拇指大小的精巧铃铛。

 

这铃铛就是宫尚角在宫远徵抓周礼偷偷放到毯子上的,后来又被他吩咐人做成头饰,一串变六只,在宫远徵三岁生日的时候戴在了他头上。

 

宫远徵性子活泼,爱跑爱跳,是以脚步迈铃铛响,叮叮当当伴在宫尚角身侧,叫人只听到声音便知是角徵两兄弟。

 

后来,连泠夫人也忍不住给宫远徵取了个只私底下唤的小名,叫小铃铛,听着可爱响亮,如宫远徵一样招人喜欢。

 

宫尚角也觉得这个名字好,于是从那之后每年生辰都送宫远徵两只铃铛,成双成对,是两个人都喜欢的好兆头。

 

等到宫远徵年满十岁那天,宫尚角学着给他编辫子,然后又将二十只小铃铛一一在发丝交杂处系好,把人领到泠夫人面前。

 

宫远徵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袍,上用月白银丝线绣了雪月图,领口袖边还接了一圈白狐毛,连墨蓝双色的抹额中间处也有一撮,显得他整个人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小铃铛真漂亮呀!"泠夫人笑着夸他。

 

宫远徵脸色微红,略微不满的抗议:"泠叔母,不是商量好了不叫我小名了吗?"

 

见他害了羞,泠夫人又故意逗他:"我说你头上的铃铛漂亮,可没叫你呀!"

 

宫远徵眨了眨眼,连耳朵与脖子都红透。宫尚角瞧他模样也弯了唇角,只是见他局促,最终还是替他解了围,冲泠夫人道:"母亲,你再逗弟弟,明天他不敢来给你请安了。"

 

"才不会。"泠夫人挑挑眉,拉过宫远徵的手:"我们远徵脸皮哪有这么薄?"

 

"我养的弟弟,我自是清楚。"宫尚角行至泠夫人面前,给泠夫人添了热茶,这才把宫远徵牵到一旁的小榻处落座。

 

这话倒是不假,自打宫远徵四岁之后便一直跟宫尚角同吃同睡,宫尚角教他礼仪,同他玩耍。待到七岁时教他习武,宫尚角更是特意跑去商宫,挑选了重莲释心经作为宫远徵修炼的内功心法。

 

宫远徵周岁时抓住了一株药材,随着年岁增长也确实对于制药有着兴趣与天赋,只不过这兴趣与天赋,多在毒药而非医药之上。重莲释心经的疗伤避毒之效,正适合常年与各种毒物打交道的宫远徵。

 

情绪流转,泠夫人抿了口茶,只觉满口留香。又瞧得眼前兄友弟恭的景象,忽觉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是。

 

"好,你的弟弟,你最了解。"她开口应承宫尚角,随后又道:"马上上元灯节了,我刚刚听随侍们说旧尘山谷中有集市,不如你带远徵去瞧瞧?"

 

"长老们不是说,在我们成年之前不得出宫门吗?"

 

"唬你们的。"泠夫人掩唇轻笑:"只是不能出旧尘山谷罢了。"

 

"那..."

 

"宫门子嗣单薄,你们多数从出生起就是各宫宫主之位的继承人,且最终还要再选拔执刃。若是不加以约束,培养的各个孩子都是贪玩不知勤勉者,宫门又该如何维系?"

 

听了这话,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亮了一亮。

 

"去吧,有金复和金盛陪你们一起。"泠夫人给予肯定的眼神,但想了想,又补充道:"宫门亥时三刻宵禁警戒,届时不便走动,而金复金盛还要回侍卫营,所以你们赶在亥时之前回来。"

 

"知道了泠叔母!"宫远徵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拽着宫尚角就往外跑,只是跑了两步便回过头来,疑惑问:"叔母,我们该从那里出去呀?"

 

泠夫人不语,起身行至屏风后的书架前,看似随意的取下几本书。随后,宫尚角和宫远徵听到一声轻响,便见原本平滑整齐的墙面竟然平白凸起了一块,伴随着响声自动挪移至一旁,露出一个足以两人并行的洞口。

 

"这是?"宫尚角惊疑道。

 

"是你父亲年幼时,和远徵父亲还有紫商父亲一起研究的暗道。你父亲告诉我,那时他们憧憬宫门外的景色,可几次悄悄突破下山处都被发现,就联合起来,做出了这个。"

 

欣闻父亲旧事的宫尚角和宫远徵也没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曾干出过偷挖密道这种事,愣了愣后都笑起来。

 

"进去吧,金复和金盛已经在里边等你们了。"

 

宫尚角和宫远徵应了一声,牵着手走进暗道。宫尚角微微弯腰,宫远徵就踮着脚尖非要与哥哥持平。

 

两人渐行渐远,望着两道背影的泠夫人心里想,许多年前,宫宁角、宫亦徵和宫流商或许也是这样,相携相伴的出去寻找他们童年之中的热闹与欢愉。

 

而今亦徵离世,宁角不归,流商卧床,这本再无用处的密道却重新为他们的孩子开启,同时开启的,也有经年不变的热闹欢愉。

 

也算是物尽其用。

 

 

04.

这是宫远徵第一次踏出宫门。

 

喧嚣的人声与璀璨的灯火令他觉得新奇无比,睁大了眼睛挨着看遍了街头推车售卖的小贩。那副看起来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宫尚角,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头次出宫门。

 

宫远徵无暇顾及宫尚角满含宠溺的眼睛,左边跑跑右边跳跳,最后停在一处摊贩前,回过头来冲宫尚角喊:"哥哥!你来看!"

 

宫尚角走过去,看清了宫远徵手里拿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金龙明灯。

 

"哥哥,这龙骨是用专产于南离的金楠竹做的!我在《草木经》中读到过,金楠竹别名烬难竹,其上有一层特殊的物质可以让它抵挡火燃,是竹中佳品。"

 

"嗨呀,不想这位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通晓之物却不少。"站在一旁的中年商贩听此一言,顿感佩服,夸赞之语脱口而出,全然没注意一旁站着被抢先说了心里话的宫尚角抿了抿唇,脸色不善。

 

只不过这点小情绪很快就被宫远徵接下来的话打消了。

 

只见宫远徵冲着商贩扬了扬下巴,道了一句"我厉害我自是知道的",随后又眼睛晶亮亮地望向宫尚角,像只渴求得到关注的猫儿一般,询问:"哥哥,你也觉得我厉害吗?"

 

宫尚角因着这些心里仿佛要开出花来,却偏偏故作严肃地轻轻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哥哥告诉过你,若是有人夸奖你的话,你应该说什么?"

 

"谢谢。"宫远徵垂下脑袋。

 

下一秒宫尚角弯腰凑到宫远徵面前,又笑着小声补充:"但你真得很厉害,是整个宫门,最厉害的。"

 

宫远徵有些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故意转移话题,偏头朝商贩道:"这个灯多少钱?"

 

被眼前这一对兄弟温情感染的商贩愣了两秒才回过神儿来,摆了摆手:"我做灯卖灯二十多年了,小公子你还是第一个点出这龙骨竹出处的客人。我与小公子投缘,这灯便送给你了。"

 

宫远徵瞧瞧手里的灯,又看看面前的商贩,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谢谢。道完谢,他一手提着龙灯,一手便去牵宫尚角的衣袖,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商贩又开了口。

 

"我这里还有一盏凤灯,若是不嫌弃,便也一同赠给你们吧。"

 

商贩从车底暗阁处拿出一只勾勒精美,同样用金楠竹作骨的凤凰灯,用手轻轻抚了抚凤尾,怀念道:"这凤灯我本就是要送人的,只可惜她..."

 

"她怎么了?"

 

"没什么。"商贩自嘲一笑,接着将灯递给宫尚角:"我看这位公子应该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了,这盏灯就给你吧。等你哪一日有了心爱的姑娘,可以把灯送给她。"

 

宫远徵皱眉不解:"为何要给心爱的姑娘?"

 

"传说里,相爱之人提着烬难灯走过明火桥,便可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真的?那哪里是明火桥?"

 

"我不知道。"

 

或许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明火桥。

 

宫远徵得到了并不满意的答案,若有所思地撇撇嘴,牵着接过凤灯道了谢的宫尚角往远处走去了。

 

"哥哥,你会有心爱的姑娘吗?"是宫远徵在问。

 

宫尚角张了张嘴,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不出来。

 

会的吧,宫家之人年满十八成年,而二十岁弱冠之时就都会选亲成婚。母亲,容夫人还有兰夫人都是当初被选进宫门的新娘,看起来就算不能都称上一句琴瑟和鸣,也大抵相敬如宾。

 

只是那般场景,却并非宫尚角想要的。

 

相比之下,宫尚角似乎更喜欢陪着宫远徵跑闹,在他制药失败灰头土脸的时候用沾湿的帕子擦净他的脸颊,在他清晨醒来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扶坐到镜子前理顺他的头发。

 

一直跟弟弟在一起,冒出这想法的宫尚角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揉了把宫远徵的脑袋,将这话题岔了过去。

 

"哥哥我今年才十六,这事还早着呢。"

 

身后金复金盛也出声提醒,说马上要到亥时了,应该返回宫门。

 

于是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宫远徵一手提着龙灯,宫尚角一手提着凤灯,两人的另一只手牵在一起,就这样进入密道,走回了出发处。

 

泠夫人等到两人平安归来,放下了心,瞧着两人一同回了房间后就歇下了。

 

只是那天,背靠背躺在一起的宫尚角和宫远徵,谁也没有睡着。

 

 

05.

宫远徵十二岁的那年,宫尚角正好成年。

 

但宫远徵不喜欢那一年。

 

那一年,疼爱他们的泠夫人患病离世,临终前把刚刚闯出三域试炼的宫尚角的手和宫远徵的手放在一起,笑着闭了眼睛。

 

泠夫人离世后的第三日角宫宫主宫宁角赶回,望着逝去妻子悲恸大哭。

 

那晚,宫宁角喝醉了酒,拉着宫尚角和宫远徵讲了他和泠夫人的故事。

 

沈泠原是姑苏人,家中因路见不平而惹上了仇家。沈父沈母为求女儿平安,将她打晕,送进宫门成为了待选新娘,而对她一见倾心的宫宁角,便将沈泠选作了自己的妻子。

 

沈泠一开始并不喜欢宫宁角,尽管他对她很好,但她也一直在想办法逃出宫门,回去找父亲母亲。

 

在又一次失败被发现后,宫宁角把沈泠带到那条暗道前,放她出了宫门,并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回来,自己会一直等在这里。

 

就是在这时,沈泠平静的心突然为宫宁角跳动了一下。而也就是在这时,宫宁角做下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当时宫宁角提前安排了人在旧尘山谷,故意透露给沈泠她父母已亡的消息。失魂落魄的沈泠果然回到宫门,而在此后相处之中,两人兴趣相投,很快就有了宫尚角。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宫尚角两岁时,沈泠偶然在书房外听到有人禀报宫宁角自己父母离世的消息。

 

原来早在五个月前宫宁角就探查到了沈泠父母的消息,私下派人偷偷保护,只是常年奔逃的沈泠父母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最终还是相继离世。

 

知道宫宁角一直在骗自己的沈泠无法接受此事,她控制不了的去想,如果当时坚定的逃出去,至少也能在父母最后的日子陪伴在他们身边。

 

沈泠怨宫宁角,也更怨自己,于是她和宫宁角大吵一架。

 

年轻气盛的沈泠和宫宁角都是骄傲之人,沈泠气恼中放话再也不要见到宫宁角,宫宁角也就真得借出外务之名出了宫门,再没回来。

 

也果真,沈泠再也没有见过宫宁角。

 

说完这些,宫宁角已然醉倒,含糊中重复着阿泠对不起,却没有人回应了。

 

"父亲...'宫尚角给宫宁角披上一件厚衣:"母亲离世前和我说,她早已不怨你了。"

 

宫宁角闭着眼睛,眼角又流了泪。

 

这些旧事当时年幼的宫尚角并不记得,他只知道父亲常年在外,而母亲提起父亲,感怀又想念。

 

"哥哥。"宫远徵行至宫尚角身侧,握住他的手。

不知是气氛太过悲伤,还是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只能靠紧紧相拥来互相汲取热度。

 

少年人在呓语。

 

"远徵。"

 

"哥哥。"

 

 

06.

宫尚角第一个通过三域试炼,但他放弃了少主之位,留在角宫,成为了角宫宫主。

 

卸下了职务的宫宁角带着泠夫人一直佩在头上的簪子离了宫门,说要带阿泠去外面看看。

 

那天刚刚结束继任仪式的宫尚角自长老院归来,便见宫远徵抱着一床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被子遮住了他的视线,而宫尚角故意挡在他面前,等人撞进自己怀里。

 

"去哪?"

 

被撞的宫远徵懵懵地从被子后挣扎着探头,疑道:"哥哥,你回来了?"

 

宫尚角接过宫远徵的被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要去哪?"

 

"长老们说..."宫远徵抿了抿唇:"哥哥已经成年,且已是角宫宫主,我不便与哥哥同住了。"

 

听了这话,就是为了继续陪宫远徵而留在角宫的宫尚角差点儿把后牙咬碎。他深吸了一口气,询问:"那远徵自己的意思呢?你也不想和我住了?"

 

宫远徵立刻反驳:"我当然是想跟哥哥一起住的!但是长老说..."

 

宫尚角没听他后面说了什么,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揽住宫远徵的腰让人腾空,随后快步走进房间,将他们一并放在床上。

 

"你想一起住就一起住,至于长老那边,我会去说。"

 

"那哥哥娶亲之后呢?"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宫尚角无言地望向宫远徵那双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父亲醉酒痛哭的样子,想起了母亲偶有伤神的目光,想起了自己曾在宫远徵第一次喊出哥哥时说出的,只希望弟弟永远是自己的弟弟。

 

这话是有歧义的。

 

彼时的宫尚角只怕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他会对这句话做出其他解读。

 

从前这话说的时候是希望宫远徵永远是自己的弟弟,而今,他心里想的确是希望宫远徵永远是自己的宫远徵。

 

父母的遗憾折磨令本想含糊着过一辈子的宫尚角不得不正视其自己的内心,毕竟,有些过错,也许就终身错过。

 

但是,宫尚角又是害怕的。他怕自己的心意会让宫远徵疏远自己,害怕这份见不得光的情,会在纠缠住本在水底的自己后,再将岸上的宫远徵一并扯下。

 

罢了,再等等吧,等宫远徵再长大一些。

 

宫尚角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宫远徵头顶。

 

"哥哥不会娶妻。"

 

"为什么?"

 

"因为..."

 

宫尚角想起今日整理母亲旧物时找到的那本自己的记案。

 

司言记录公子起居直至公子成年,汇成册集,送至各宫保存。侍女绿蕴说,泠夫人生病卧床时,常常翻看这本记案。

 

宫尚角随便翻到一页,便看到自己曾童言戏语,却也在努力践行成真的承诺。

 

于是现在的宫尚角冲宫远徵笑了笑,告诉他:

 

"因为哥哥还没有把你养大。"

 

 

07.

角宫最近种了很多奇花异草。

 

起因是宫远徵制药越来越频繁,且也不知在研究什么,甚至好几次都出现了不回角宫直接宿在徵宫医馆的情况。

 

而某一晚,早早结束外务回到角宫的宫二先生看着刚刚被自己铺好却要独宿的床榻,皱眉赶去徵宫把困得睁不开眼的宫远徵抱了回来。

 

在察觉到怀中人明显清减的份量后,他决定在角宫给宫远徵准备一间专门制药的房间。

 

谁都知道宫尚角对宫远徵这个弟弟宠爱得紧,他亲口吩咐,自是没有人敢不用心。于是房间很快就修建好,宫远徵被领进去时晃着头东瞧西看,铃铛脆响。

 

"医馆有的这里也都有,只是药材存量少些。你若有需要,吩咐人去取就是了,不必总跑去徵宫。"

 

宫远徵托着腮坐到案桌前,眨了眨眼:"可是...我在徵宫种了很多奇花异草,都是可以入药的!若是我不去..."

 

"可以种到角宫来。"宫尚角笑着打断,他看出宫远徵是心中高兴故意撒娇,一指房间外:"那里,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于是角宫就被花草填满。有许多是从徵宫移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宫尚角出外务时特意留意带回来的种子,亲自栽下。

 

时光匆匆过,转眼又快要到上元灯节。十四岁的宫远徵在生辰那日收到了宫尚角从他的一套衣袍,在上元节那日欣欣然穿上,又破天荒的拒绝了哥哥,自己编好了辫子。

 

"我听绿蕴说,哥哥也做了和我配套的一身衣袍,为什么不穿?"

 

宫尚角帮他把抹额扶正,笑着道:"白日里我有外务在身,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那哥哥晚上会和我一起过节吗?"

 

"胡话。"宫尚角轻轻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哥哥哪年不陪你过节?"

 

宫远徵笑起来。

 

当晚宫尚角回来并未在房间内看见宫远徵,换上新衣便要去寻他。绿蕴这时过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徵公子在厨房忙活半日做了元宵,每个人都分得一碗,这碗是特意留给角公子的。"

 

绿蕴是自打泠夫人成为待选新娘就陪在她身旁的侍女,多年来也算看着宫尚角与宫远徵长大,所以并没有改口称宫二先生,仍旧唤角公子。

 

宫尚角接过那一碗元宵,挑眉问:"远徵还会做元宵?"

 

"公子尝尝便知道了。"

 

宫尚角盛起一个看起来并不圆润的元宵,送进口中。元宵内馅是芝麻的,牙齿一咬流至满口,甜得腻人,偏又带着一股糊香。

 

绿蕴瞧着宫尚角略微扭曲的表情,不由得轻笑出声:"徵公子吩咐,这碗中三个元宵必须要看着角公子吃完,且只能说好吃,不然他是要生气的。"

 

"好吃...好吃..."宫尚角一闭眼睛,索性将剩下两个一并塞入口中,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咽下,随后问:"远徵去哪了?"

 

"在中心亭。"绿蕴道:"徵公子还问,不知道那年出游角公子得到的那盏凤灯还在不在,他让您一并带过去。"

 

"凤凰灯?"宫尚角一愣,随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绿蕴收拾了食盒便离开了,而宫尚角打开床头小柜,从里面取出来那盏保存完好的金楠竹凤凰灯。

 

远徵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个?

 

是觉得无趣,又想出宫门了?还是心中忆起过往,又思念年幼时的光景,思念泠夫人了?

 

宫尚角猜测不出,只好理了理衣襟,提灯出了门。

 

 

08.

角宫内似乎被细细装点过了,各房檐边都挂上了玲珑宫灯,圆圆滚滚,映得满宫亮堂不少。而唯一没有光亮的中心亭,竟成了灯火阑珊处。

 

中心亭四面环水,处在一个人工湖中。宫尚角提着凤灯,迈步就要踏上木桥。

 

"哥哥。"

 

宫远徵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宫尚角看不清他,只模糊瞧得一个黑影。

 

"怎么不执灯?"

 

那黑影好像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双手一挥,有什么东西便破空而飞,撞在宫尚角身前桥面之上。

 

暖澄澄的橘黄雾气盈了满空,散发出一直燃烧木炭的气味,宫尚角尽力分辨,瞧得那雾气散后就都附着在桥面,仿若洒金。风一吹,又好似曳曳晃动的火苗。

 

宫远徵不知何时已经行至木桥中央,提着已经点亮的龙灯,是当年上元节前在宫门外所得的那只。

 

"哥哥。"他又开口叫宫尚角:"这是我研制出来的新药,好看吗?"

 

宫远徵的脸在灯下映得明亮,也更为漂亮,看得宫尚角痴了一瞬,夸了一句"好看",也不知在说药还是说人。

 

宫远徵勾唇,解释道:

 

"这药并不致命,中药之人会浑身无力但意识清醒,同时心跳加快,体温上升,若是不服解药,症状伴随终身。"

 

"是毒?那为何我们..."宫尚角微微蹙眉,后又想到什么,"是那碗元宵?元宵里放了解药,你给了每一个人。"

 

"元宵好吃吗?"

 

"好吃。"夸得不假思考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半晌后,宫尚角挪动脚步,想要到桥中央去找宫远徵,却听见他又开口:"哥哥,我给这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明火。"

 

宫尚角一愣。

 

明火?他望向眼前如火正燃烧般的桥面,思绪一动,竟然回到四年前那个夜晚。中年商贩的话在脑海中响起,清晰无比。

 

"传说里,相爱之人提着烬难灯走过明火桥,便可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似乎终于意识到宫远徵意思的宫尚角如中明火,心跳如雷。他抬眼去忘,也正撞进宫远徵的眼神里。

 

"哥哥,这是我为你建造的明火桥。"

 

我们一起提着烬难灯走过,是不是就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宫尚角几乎是跑到了宫远徵面前。

 

他用内力催起凤灯内的火苗,龙凤双灯盈盈发光,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远处宫尚角从外带回,亲手种下的蕨芷开了花,淡蓝色的花瓣随风轻晃,有了呼吸与灵性一般的在月下发着光。

 

良久,宫尚角才重新开口,他问宫远徵:"若是我将凤灯送给你,你可愿,与我相伴一生?"

 

凤灯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

 

宫远徵微微红了脸,小声反驳:"明火桥都是我准备的,这话该我问你吧。"

 

宫尚角将凤灯交至宫远徵手中,又接过他手里的龙灯。他用手指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和鼻尖,又更为亲昵的,轻轻点了点他的唇瓣。

 

"自然该我问你。"

 

我早就想要问你了。

 

宫远徵扑进宫尚角怀里,第一次用除了哥哥以外的称呼唤:"宫尚角。"

 

"我在。"

 

两个人的心跳在一起跳动。

 

"宫尚角。"他又叫他,在心里升起些许隐秘的私心,就像是一个孩子长成大人,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爱人的名字。

 

宫尚角回复他:"远徵,我在。"

 

"宫尚角!"

 

宫尚角耐心的对付着宫远徵的乐此不疲,只是在张口后却突然坏心思地笑了笑,随后伸手挑动宫远徵辫子上的铃铛,同时开口:"我在,小铃铛。"

 

这下宫远徵不再开口,换成宫尚角重复叫着那个许久没人叫过的小名,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嘴,喊他:"哥哥。"

 

宫尚角停了下来,看着面前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宫远徵,轻轻落吻于他眉心。

 

他从小养大的弟弟,终于彻彻底底的属于了他。

 

 

09.

泠夫人去世,宫尚角守孝三年。他二十一岁时,宫外传来消息说宫宁角离世,于是又守孝三年。

 

直至宫尚角二十四岁时,长老院才重提选亲之事。

 

彼时少主宫唤羽膝下已有两子,宫紫商和金繁成亲三年生下一女一子,连宫子羽的妻子都已有身孕。

 

年满十八,已继任徵宫宫主的宫远徵研制的新药对消除山中毒瘴对女子身体的影响有很大成效,宫门的孩子多了起来,欢笑与吵闹声也多了。

 

是以当宫尚角强硬表示自己不愿娶妻之时,长老们虽面色不佳,但也没有过度反对。

 

作为宫门的长老,他们所要确保的是各宫都有继承人,宫门得以维系。现下孩子多起来,他们担忧之事也大大松缓。

 

又过了两年,老执刃离世,宫唤羽继承执刃之位。

 

因着同样表达出不愿娶妻意思的宫远徵,连带着宫尚角也被传去长老院。花长老正襟危坐于厅内正中,颇为气恼的指责宫尚角带坏了弟弟。

 

两人挨了骂,都垂着脑袋不抬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花长老拿他们没办法,指望着一旁的雪长老和月长老说句话。谁成想那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言不发,被花长老架在中间,气得胡子都飞了。

 

当夜,宫远徵悄悄溜进宫尚角的房间。

 

宫尚角问他:"你既然每晚都溜进来,当初为何要搬出去?"

 

那晚上元节确认心意的第二天宫远徵就搬进了宫尚角旁边的房间。

 

要问为什么,那就是从前两人没有什么,自然不怕有人议论,可当两人真有了什么之后,听见再正常的话也露出一丝心虚。

 

只是这话宫远徵不好意思告诉宫尚角,于是只兀自嘴硬:"我乐意。"然后走到一旁,宽衣解带。

 

月白色的寝衣贴身,若隐若现能瞧出宫远徵劲瘦却好看的身材,看得宫尚角喉结一滚,眼神微暗。

 

全然不知的宫远徵掀起被子钻进来,双手环住宫尚角的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听宫尚角道:"远徵,你今年十八岁了。"

 

"嗯,已经成年了。"宫远徵不解,却还是回答。

 

下一秒宫尚角欺身而上,在宫远徵后知后觉的脸红中吻住他的唇。

 

呼吸交错,偶有溢出齿关的声音。

 

宫尚角搂紧宫远徵,祝他成年快乐。

 

 

10.

隐秘爱意互相知晓,自此那花园中,多出一株仅彼此可见的鲜花。



End.


评论(53)

热度(2913)

  1. 共27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